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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播出,那个表面文质彬彬,内心阴暗扭曲的医生安嘉和,成为了许多观众挥之不去的梦魇和阴影。
时至今日,随着中国首部反家暴题材的电影《我经过风暴》的播出,“家庭暴力”这一议题再次被拉到台前探讨:当暴力被加以“家庭”的前缀时,暴力的本质难道就被改变了吗?
作为编剧转型导演的首部作品,秦海燕顶着“消费苦难者”“噱头大于电影本身”的诸多非议,用101分钟揭示了这场围城中“隐秘的暴力”,亦是一种警醒:即便暴力被加以“家庭”前缀,其属性和本质依旧是暴力,而不是纯粹的纠纷。
(以下涉及剧透)
家庭本是避难的港湾,却成了风暴中心口。
影片开头,洋溢着幸福气息的回忆画面如走马灯穿插其中,徐敏本以为找到了一生的归属,却没料想这是一个“以爱为名”的深渊,灵魂和身体被捆束、鞭笞、压榨。
外人眼里两人强烈的反差感
不同于传统设想中被家暴的女性形象,徐敏聪明、能干、独立、强势,穿着大方得体,浑身散发着“成功人士”的气息,也让作为己方律师的李小萌在一开始对咄咄逼人的徐敏并无好感,反而对温和谦逊有礼貌的陈均另眼相看。
可孰知真正恐怖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而是表里不一的“好好先生”。
上一秒和蔼可亲,下一秒就面目可憎,陈均的“变脸大戏”是内心压抑的阴暗面的释放,对象是最亲近的枕边人,自己孩子的母亲。
愈演愈烈的家暴
在这段婚姻的起初,“完美丈夫”陈均对妻子体贴,对儿女温柔,拥有一儿一女的徐敏,过着大众艳羡的人生,可这一切都在徐敏换工作后发生了逆转。
作为医学器械销售,徐敏需要时常应酬到深夜,这也成了两人夫妻关系的导火索,和异性同事的正常交往被他视为是不忠的表现。控制欲强又疑心病重的陈均积蓄着不满,在高频率的争吵中,由一开始的推搡演化升级为单方面的暴力施加。
时常面临应酬
更可怕的是,因为陈均的医学背景,他深知如何打人可以不留下痕迹和证据,又能最大程度的施加“惩罚”,甚至用毛巾包着手打人,而这也为徐敏后期的取证增设了重重关卡。
在每一次施暴后,陈均都会继续带上“完美丈夫”的面具,真情演绎挽回妻子的戏码,反复发誓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甚至动手扇自己巴掌以示悔过,可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狂扇自己请求原谅
除了肉体上的折磨毒打,徐敏的精神也被不停地被碾压。
内心深处的自卑作祟,陈均不断PUA着事业有成又收入可观的妻子,用精神暴力刺激她、打压她、贬低她,想要把她困在自己身边安心做个“贤妻良母”。肉体上的伤痛也许会随着时间愈合,而精神上的暴力摧毁的是意志。
时常伴随的精神控制
双重的痛苦之下,徐敏用一次次血泪教训看清了丈夫的真正面目,终于决定离婚。
律所的老律师依照以往的经验,认定不会胜诉,也劝告新手律师李小萌不要插手,然而出于一腔热血和同为女性的共情,她选择帮助徐敏摆脱丈夫,却始终得不到有效证据,最终以“闹到陈均单位”的下下策让陈均同意离婚。
可这远远不是结束,离婚后的陈均继续用孩子挟制她、把控她,最终将徐敏拉回这个无尽地狱中,而这之后的暴力更是变本加厉,他甚至在孩子面前暴打沈敏,教孩子怎么打人。“女人就是要这么调教。”
不顾孩子的心灵创伤
重回深渊的徐敏仿佛充满裂痕、一碰就碎的陶瓷娃娃,眼中无光,失去了一切生机。那个“侩子手”要把她一片片撕碎、剥落,重新构筑一个理想中的妻子。
独自在角落哭泣
在这个家里,她选择把“自我”剥离,行尸走肉般承担着一个母亲的身份。可当听到儿子说着“为什么不能打人,要用毛巾吗”时,心底的支撑彻底坍塌了。
为了孩子忍耐这一切的母亲,也为了孩子最终拿起了武器,以一种决绝的同归于尽式的手段结束痛苦的根源,也将自己推向了更深的地狱。
“一个女人不要那么狠,非要把老公送进去。”
“你忍一忍让一让不就过去了吗。”
“你要是没错,他能打你啊。”
“一个女孩子家,把日子过好了就行。”
“我不知道那么严重,我以为就是打打闹闹呢”
“你为什么要拆了这个家?”
“谁把我变成畜生的,你知道吗?”
来自亲戚的调解
从亲朋好友到街边邻居,包括家暴的始作俑者,都在指责受害者徐敏,指责她将“原本好好的家”给拆散了,指责她不肯忍受丈夫的拳打脚踢,指责她争取自己原本的权利,令人心寒的“受害者有罪论”贯穿了影片。
这似乎是她的一场孑然一身又孤立无援的战役,即便有父母有朋友。最讽刺的是,只有作为被雇佣者、有着利益相关的律师李小萌真正在乎徐敏的处境,真心想要把她从吃人的地狱中拉出。
girl helps girl
他们联手编织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冠以家庭之名混淆是非对错,把暴力曲解。旁人眼里如此优秀能干的徐敏都无法逃脱丈夫的暴力魔爪,可现实也许比影片中呈现的更惨痛无力,而这也是导演秦海燕的创作源头。
女性创作者的共情
2019年看似普通的一天,秦海燕收到一位女性朋友的微信,她遭受了丈夫的家暴,她眼里中产、高知、感情和睦的夫妻之间,竟然存在着家庭暴力。
亲眼目睹了朋友的无助、周遭人“和稀泥”式调解、偏见和道德绑架,作为女性的她更能“感同身受”家暴环境下女性的处境,作为创作者的她随之产生一种莫名的使命感。
“当时当刻,一个创作者的我忽然从生活中的我身上跳出,浮到半空,对自己说,一定要写一个关于家暴的故事,拍一部这个题材的电影。这种强烈的亲历体验,随之而产生的使命感,支持我在创作这个剧本时,激情澎湃。”
深入现实,积累案例
于是,她和团队采访了基层民警和反家暴组织的工作人员,以及常年负责此类案件的律师,真实地深入地探访了这一群体的故事,几百个家暴案例,让脑海中被施暴者的人物形象更具象鲜明。
维持着婚姻的”体面“
她们往往因为困囿于“家丑不可外扬”和“床头打架床尾和”的观念,遮掩自己受到的伤害,努力用牺牲自己的方式维持着婚姻关系的体面感。
她们普遍有一种“习得性无助”,因为重复的惩罚和暴力而造成的听任摆布的行为,忘记反抗,也不懂如何反抗,充满摇摆、顾虑、不安。
她们会将子女放在首位,为了保全家庭的完整性,为了给孩子一个父亲,而无止境忍受来自亲密关系的重复性暴力。
源自现实的故事
因为种种原因,她们难以逃脱这样的家庭困境,甚至于生命停息,暴力才能结束。在走访中,有一个案例,妻子是二线城市的医生,被家暴了很多年,迫于外界压力她无法言说,直到尸检发现她被打断的鼻梁和浑身的伤痕。
作为一部电影,它没有华丽的逆转和技巧,以时间线为轴从浅入深地叙述,却以四两拨千斤式地震撼观众,其社会性意义早已远超电影本身,海报上的“如有雷同,不是巧合”令人深思。
“我们有很多的文化教育,但是我们其实缺乏爱的教育,或者是对人性恶的教育,我们要有一些具有警示作用的、现实主义的作品。”
导演的初衷
而她的本意也绝非是让世人远离亲密关系,而是学会如何构建一个健全的健康关系,如何在面临来自亲密关系的威胁时勇敢抵抗。
不少观众在看完电影后发出的第一感慨,便是“太真实了”“感觉就是身边发生的”“好像看见我那个被家暴的朋友”。
这一切便是因为电影中立体复杂的人物形象刻画,拒绝套路、刻板和极端的“标准化”人物图鉴,而是呈现一种“众生皆苦”之相,每个人都在自我的泥淖中挣扎,没有绝对的好人或是坏人,来自真实,折射真实。
人性的变化
陈均,一个非典型“家暴男”。他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待人温和有礼、体贴周到,作为医学教授的他会替学生挡在危险面前,会为了徐敏的“不礼貌”而向李小萌道歉,会在深夜抱着孩子哄睡……一个在外界看来标准框架内的优秀人才和完美丈夫,被完全剔除家暴嫌疑。
然而他伪装优秀,实则内心空洞,害怕失控,在陈均的世界里,每当妻子产生预想之外的行为时,便会动用“血色规训”的手段,理智又失智,理智的是清楚不能留下证据,失智的是愈演愈烈的武力。
从推搡到暴力
以陈均为代表的施暴者们,往往把被施暴者归于自己的所有物,在他们设定的从属关系体系内,所有的“不合理对待”都是被允许的,而这样的思维方式正是继承于他的父亲。
法庭上,丧子后声嘶力竭的陈均妈妈无意露出的老烟疤,揭示了这一秘辛。曾经同为受害者的她却不断指示有家暴行为的儿子捆束另一个受害者。
从受害者到加害者帮凶
“你以为这是对陈均好吗……我只是不想我的孩子和你的孩子一样,这个世界上最应该理解我的人是你啊。”
法庭之上,徐敏怒喊着这句话,也让陈均妈妈陷入了沉默,从曾经的被物化的受害者到如今的加害者帮凶,循环着这场无尽轮回的炼狱,可怜又可恨。
而徐敏的勇气来自于想要终止这场恶之循环的决心,来自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保护欲,只不过选择了最极端的“以暴制暴”的犯罪道路。
当她举起石头砸向陈均时,也砸向了原本就支离破碎的人生。
除了当局者,影片对于旁观者形象的塑造,也具有巧思妙意。没有上帝全知视角的我们,实际上都是曾被蒙蔽的李小萌,以刻板印象划分好人坏人。她从前期的怀疑到后期赌上事业坚定拯救,亦是我们作为局外人的心境变化。
引发了观众的共情
值得一说的是,电影并没有为了噱头而去刻意渲染血腥暴力场面,反而在适当时刻回避该类画面,通过人物形象的刻画、人物表情的特写,将那种压迫式的复杂关系和跌宕起伏的心理变化展现得淋漓尽致。
“要怎么样才能看清一个人,才能结婚?”见证了徐敏痛苦的李小萌发出了如此疑惑。
比起陌生关系中的恶意,亲密关系中的暴力更令人恐惧,如影随形的威胁,惴惴不安的日夜,肉体的疼痛伴随着精神的崩溃,摧毁了一个又一个鲜活明亮的灵魂。
在故事的结尾,没有爽文中的大女主逆袭,只有伴随哀鸣的决然,给故事增添了悲剧色彩,难道解决暴力的手段只能是同归于尽吗?徐敏是警戒,也是底线。
我们始终相信,在法律法条日趋完善的今天,作为弱者的被施暴方可以有勇气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拥有可以全身而退的底气。
- END -
撰稿&排版 / 西西
视觉设计 / 大斐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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